第六回 傳雁足新狀元寄信
詩曰:应時大比趕顺天 身離庭幃近朝班 只圖揚名把親顯 讵料婺星沉九泉
話说相府有個丫环,名叫紅梅,奉他姑娘之命,往書館与状元送茶。來至門外,聽的里邊啼哭之声,用舌尖把窗櫺紙來濕破,往里一看,是他姑爺在裏邊啼哭。抽身回到秀樓,玉屏小姐,一見駡道:『我把你這妮子,我叫你往書馆,與你姑爺送茶,为何送上秀楼?』紅梅說:『姑娘,是你不知,我往書館与姑爺送茶去咧,走到窗櫺以外,聽的里邊有人啼哭,是我把窗紙舐破,往裏一看,原是俺姑爺啼哭,也不知所為何事?因此才來请姑娘勸勸他去。』玉屏小姐說:『照這話說,是我错怪你了。既是如此,你與我頭前引路。』唱:
玉屏姐下得樓來自尋思,暗说道状元你是为何屈?自從我爹爹招你为門壻,穿吃用何曾半點錯待你。想往日長街賣詩不得第,你也曾仗看書寫混衣食。似那樣翦熬日子你怎過,到如今吃穿不愁你反屈。你岳父現在当朝為宰相,你的這妻子本是皇爺提。據我看百般事兒你如意,为何在書館以里自悲啼?若被那外人知道固不好,怕的是使女奴僕更笑恥。這小姐一行走来一行想,猛抬頭書館不遠在咫尺。高小姐輕移蓮步到館內,見了他夫君繼成問端的。
話說玉屏小姐,來至書館,見了繼成,問道:『相公在書馆啼哭,所為何事?向為妻说個明白。』继成見小姐問他,欠身站起,敍禮分坐,說道:『小姐是你不知,聞聽人說:常州大旱,三年田禾沒收,家中母親兄弟,不知怎样度日,因此悲傷!』小姐說:『相公你那心事,为妻的也就明白了。』唱:
玉屏姐聞聽继成思家話,不住的口尊相公聽仔細:雖說是相公今年二十歲,你本是皇上拔取數第一。我看你空有才學識見短,最不該把你心事瞞為妻。既說是掛念婆母缺供養,你就該早晚合我來商議。論起來聖上無旨難回轉,那知道生法得把母周濟。我現有積蓄銀子一百兩,相公你快寫家信莫要遲。相府的能幹家人差一個,速速的叫他送到咱家裏。等到那萬歲發下聖皇旨,咱二人雙雙攜手回无錫。高小姐方才說罷前後話,孙狀元丟去啼哭心歡喜。
話說繼成聞聽小姐之言,滿心歡喜,說道:『小姐賢德異常,言之甚似有理,你速將銀子取來。』小姐聞言,回秀樓去取銀子。繼成提筆在手,未從去寫,心中好不痛殺人也!唱:
又待三年万岁開了科場,中狀元相府以内招了親。兒欲回家探母行個孝道,万岁爺無旨不敢出朝門。敬修下家書一封銀百兩,相府內名唤高来送書人。望我母寬恕無兒不孝罪,不久的回家面稟往上陈。上寫看為兒繼成不孝深,叩禀的萱堂老年我母親:從那年上京庆試時不至,招商店染患缠兒病在身。撫養到月餘病好誤科場,費銀錢衣服當尽度光陰。兒有心回家恐怕人恥笑,無奈流落京城賣過詩文。孙继成方把家書寫完備,小丫环送到百兩細紋銀。
話说孙繼成家書寫完,丫環送來百两銀子,交與繼成,又回秀樓去了。继成遂把家書銀子封在一處,來往前庭,一聲叫道:『高来那里?』高來聽的呼唤,不敢違慢,來至前庭門裏,垂手站住,口稱:『姑爺喚小人那邊使用?』狀元說:『这是一封家書,百两銀子,命你下到无錫縣東关路北,我那家中。見了你老太夫人,交代明白,要你速去早回。』高来說:『小人記下了。』說罷遂將家書接到手中,回到自己居處,收拾包裹行李,備了一匹快马,牵出府門,搬鞍上马,頓辔加鞭。唱:
领定狀元命,下書把信通;搬鞍上了馬,離了相府中。
這才是高来奔上陽關道,要往那无錫去送書一封。果然心急只嫌馬走的慢,不停手連連揚鞭催能行。縱有那閑花野草无心看,只想着曉行夜宿奔路程。咱把這高來記在中途路,再把龍氏孝婦明上一明。
話說龍氏母女,清晨早起,爱姐說:『娘呀!你看俺奶奶不是又活了么?』龍氏說:『儿呀,你是一片胡說,人死焉有再活之理。』愛姐說:『你看那嘴不是又動此咧!』龍氏回頭一看,惊慌說道:『你奶奶不是久病之人,又不曾斷饭,天气暑热,尸首將壞,那嘴裏已有血沬了。无錢買棺材,壞了尸首,如何是好?』愛姐根娘說:『家中无錢買棺,看有甚东西,拾几件賣了錢來,給俺奶奶買口棺材不好?』龍氏說:『兒呀!咱還有甚么東西值錢咧!』爱姐說:『只怕有东西,你舍不的賣。】龍氏说:『有甚么東西,為娘的捨不得呢?』爱姐说:『娘呀!既然捨的,就把身上的肉,恨恨割下一塊来,賣的銀子,儘勾給俺奶奶買材的,只怕還使不清咧。』龍氏说:『兒呀,說来说去莫非叫為娘的賣你不成么?兒呀!』唱:
龍氏母抱住愛姐放悲聲:我的兒七岁孩童甚聰明,從生你怀抱以至四五岁,为疼你因此才把愛姐名。皆因你祖父去世遭天火,留連你忍饑受寒度春秋。你叔父受罪在于南牢内,你祖母疼兒一氣赴幽冥。兒才說賣身買棺行孝道,娘怎捨嬌生愛養小儿童。咱母女要死宁可在一處,斷不肯娘兒分離各西東。
小愛姐一兒他母甚悲哀,下回書有語開言勸一番。